「我希望這個電影會讓留下來的人互相擁抱。」
───《年少日記》導演卓亦謙
回想起今年相遇的來訪者們,有些功課特別艱難。
躁與鬱,解離,性侵,家暴,被至親或伴侶情勒,各種不可思議的PUA……
他們走過了這些,歷經服藥、就診、住院、間歇性地崩潰、離職又復職、休養……好不容易,有了些力氣可以照顧自己,尋求其他可能的協助。
當他們來到工作室,與我訴說這些故事;當我傾聽著,一邊理性思考回溯的路徑,一邊在心底按耐著咒罵加害者罵三字經。感佩人的心可以同時多纖弱,又強大。
這些來訪者有的經濟小康,有的勉強餬口。而他們有個共通之處───在我們對話的過程中,或前置會談後,會說出「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什麼成就」的結語。
我在當下不會反駁,亦不會多表示什麼,只是苦笑點頭。
知道有些話必須留到療癒後,必須等他走完回溯,才能更有信心地對他說。
於是,事情往往是這樣的。
當我們結束療癒過程,他平靜地看著眼前,在心裡沉澱路徑裡遭遇的人事物。
在我們總結討論與交流的最後,我會分享一位朋友說過的話:
「人生中的遭遇是像路上的坑洞,有些必須跌一跤才能學習走過;有些則是深淵,造成的傷痕也許一生都無法完全擺脫。但你要知道,你活下來了,代表你用自己的方式填平了深淵。」
我會很直接地對他說,如果我是你,遇到同樣的事,不一定能活得下來。
「要填平深淵,你必須是座山啊……」
你活下來了,並且來到這裡,開始能夠照顧自己,這不就是最了不起的事了嗎?
人生,還有比這個更大的成就嗎?
說到這裡,來訪者通常會抬頭看我。
為了確認這個人是真心,還是純粹安慰。
大多時候社恐的自己會下意識地迴避人的目光,除非有特別原因。
像是,這樣的時刻。
我會直直地,平靜地,看著對方,希望他知道自己有多了不起。
用看著一座山的眼神。
願我們回望舊年再無悲憤
願我們都能記得
現在的自己有多了不起
新年快樂
※照片取自卓亦謙《年少日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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